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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１３卷第１期２０１０年１月湖南科技大学学报（社会科学版）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Ｈｕｎａ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＆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（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Ｅｄｉｔｉｏｎ）Ｖｏｌ．１３Ｎｏ．１Ｊａｎ．２０１０ ■ 语言研究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分析① 颜红菊（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，湖南湘潭４１１２０１）摘要一般认为， “ 真” 是一个多功能词，兼有形容词和副词的性质。但是，对副词“ 真” 的性质有认识不清的地方，存在着分歧。通过对副词“ 真” 的句法、语义、语用等方面的考察，我们认为副词“ 真” 从说话者的视角，表示说话者对客观事实“ 真实性” 方面的主观评价，是评注副词，用来加强肯定，具有很强的主观性。关键词副词；真；主观性中图分类号Ｈ１４６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－７８３５（２０１０）０１－０１１９－０４ “ 真” 是一个多功能词，兼有形容词和副词的性质，一般词典都收入副词“ 真” 的词条，如现代汉语八百词（增订本）［１］６６７－６６８，现代汉语虚词词典（侯学超编）［２］７３９－７４０，现代汉语虚词词典（张斌主编）［３］７４１－７４２，现代汉语词典（第五版）也在 “ 真” 下列了两个义项（１）为形容词，（２）为副词［４］。但是形容词“ 真” 和副词“ 真” 的界限究竟在哪，认识是不清楚的。正因为认识的不清楚，判断就出现了错误，如“ 你真会唱吗 ” ［３］， “ 你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；有时项小米真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；人要是真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走自己的路，那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啊” ［２］，这些例句中的“ 真” 都是形容词“ 真” ，都被解释成了副词“ 真” 。对副词“ 真” 的语义功能认识也存在着分歧，一种认为是程度副词，表示程度的加深，如朱德熙［５］１９６，赵元任［６］３４９，张斌［３］；一种认为不是程度副词，如史金生认为是语气副词［７］，张谊生认为是评注副词［８］２１，吕叔湘认为是“ 用来加强肯定” ［１］。这两种分歧实际上是对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质的分歧，前一种没有认识到，或者说没有充分认识到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质，认为副词“ 真” 表示客观的程度概念，而后一种则相反，认为副词“ 真” 具有主观评价功能。我们支持后一种观点，认为副词“ 真” 是评注副词，用来加强肯定，具有很强的主观性。主观性（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）是指语言的这样一种特性，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，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、态度和观点，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。语言的主观性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（１）说话人的视角（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），体现句子主语（ｓｅｎｔｅｎｃｅｓｕｂｊｅｃｔ）和言者主语（ｓｐｅａｋｅｒｓｕｂｊｅｃｔ）的差异；（２）说话人的情感（ａｆｆｅｃｔ）；（３）说话人的认识，体现客观认知域和主观认知域的差异［９］。Ｔｒａ  ｕｇｏｔｔ从历时的角度来看待主观化，认为主观化是一种语义－语用的演变，即“ 意义变得越来越依赖于说话人对命题内容的主观信念和态度” ［１０］。我们做语料统计时，从１４篇小说中检索语料①。此外，分析时，少数用例根据需要来自相关论文。一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的形式表现（一）副词“ 真” 主观性的组合能力表现副词“ 真” 与形容词性成分（记作Ａ／ＡＰ）、动词性成分（记作Ｖ／ＶＰ）组合，我们从检索材料中，一９１１ ①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－１１－１０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优秀青年项目“ 现代汉语复合词核心构词法研究” （０８Ｂ０２３）作者简介颜红菊（１９７０－），女，湖南宜章人，副教授，博士，主要从事语言学研究。 ① 这１４篇小说是王朔动物凶猛、顽主、过把瘾就死、一半是火焰，一半是海水、浮出海面、空中小姐，池莉生活秀、来来往往，方方白雾，张贤亮邢老汉和狗的故事、绿化树，高晓声陈奂生上城，王安忆小鲍庄，郭平谎言。为方便起见，下文例句只标出作者和篇名的第一个字。共获得１９１个副词“ 真” 的例句，其中“ 真＋Ａ／ＡＰ ” ５６例， “ 真＋Ｖ／ＶＰ ” １３５例。副词“ 真” 不跟名词组合。但有１例（１）只有于北蓓曾经调侃过我 “ 真雏儿，叉人都不敢。 ” （王动）这是“ 副＋名” 现象，名词已经发生了变化，不表指称，表描述，因此我们把它归入“ Ａ／ＡＰ ” 一类。副词“ 真” 和Ａ／ＡＰ组合的例子，如 “ 真好，真大，真厉害” 等。副词“ 真” 与Ｖ／ＶＰ的组合的用例可分为两类，而这两类在语义上的共同特点是非动作性，是动性弱的动词性成分。第一类Ｖ不是“ 是” ，有７种情况１．固定短语，如 “ 真不好意思、真对不起、真不象话” 。２．心理动词，如 “ 我真后悔没观察观察就冒然上楼。（王一） ” 。３．能愿动词，如 “ 她真该去上学的。（王小） ” 。４．比况动词，如 “ 您真像个乔厂长，（方白） ” 。５． “ 有” ，如 “ 杜梅真有股粘乎劲儿，那些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猴在我身上（王过） ” ；再如 “ 真有本事、真有你的” 。６．有修饰成分的复杂动词，如 “ 你真胡闹，肝有病，还喝酒。（王一） ” ；再如 “ 真难看、真难吃、真好笑” 。７．兼语短语，如 “ 香精和漂白粉真叫人恶心。（王一） ” ；再如 “ 真让我惭愧、真叫人终身难忘” 。其中，第５种情况“ 有” 不表示对物质的领有，而是表示具有某种特征属性。第６种情况中的 “ 真” 指向表动作性状的修饰成分，而不是指向动词核心，如果把修饰成分拿掉，副词“ 真” 就变成形容词“ 真” “ 真看假（装）看” “ 真吃假（装）吃” “ 真笑假笑” 。７中的“ 真” 也是指向兼语的谓语，而不是指向整个短语，兼语的谓语也是只包括心理动词和有修饰成分的复杂动词。结合前４种情况，可以得出结论，副词“ 真” 后Ｖ／ＶＰ的语义类别是说话者自身的情感、对认识对象的看法、动作行为的性状，副词“ 真” 的语义选择倾向是非动作行为。但是，现代汉语八百词 “ 真［副］ ” 词条中有一个例子 “ 这办法真解决问题” 。“ 解决” 是行为动词，前面也没有修饰成分，为什么还是副词 “ 真” 其实，这是一个多义结构，试比较（２）这办法真解决问题，我不骗你，你试试。（形容词“ 真” ）（３）这办法真（能）解决问题，真不错。（副词 “ 真” ）（２）表示说话双方对命题（这办法解决问题）的不同认识，一方认为“ 真（形容词） ” ，另一方认为 “ 假” ；（３）没有“ 真（形容词）假” 对立，表示说话者对某事物具有某动作行为能力的评价，动作行为能力仍可以理解为主体在动作行为方面的一种性状。第二类，Ｖ是“ 是” ，有３种情况１． “ 真是ＮＰ ” （４）中国的老百姓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。（王顽）（５）张所长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干部。（池生） “ 真（形容词）是Ｎ／ＮＰ ” 表示客观的是非判断，意为“ 是不是Ｎ ” ，如“ 他真是你老师 ” 。“ 真（副词）是ＮＰ ” 则表示评价性判断，对Ｎ的性质进行主观估价，意为“ Ｎ是什么样的” ，副词“ 真” 指向Ｎ前的修饰成分，如果去掉修饰成分，就不成话 中国的老百姓真是老百姓。 张所长真是个干部。２． “ 真是Ａ／ＡＰ ” ，如“ 真是好” “ 真是太幼稚了” 。３． “ 真是Ｖ／ＶＰ ” 。和“ 真２Ｖ／ＶＰ ” 有着一致性，要求非动作行为性的ＶＰ，如（６）不管来双扬如何昏头，她真是有一点见识的。（池生）我们还搜集到一些用“ 真是＋惯用语” 表示评价的例子，如（７）真是一娘养九子，九子九个样。闹了半天，来双元的目的就是要住在这里白吃白喝。（池生）总起来看，与副词“ 真” 组合的Ａ／ＡＰ和Ｖ／ＶＰ在语义上是一致的，都表示事物的性质，关注的是形容词性成分和动词性成分表示的抽象的性质，表示的是说话人对这种性质的主观上的认定。（二）副词“ 真” 主观性的句法功能表现副词“ 真” 具有副词的典型句法功能，就是“ 唯状性” ，只充当状语，这一点在之前各例都能得到证明。但“ 真（副词）＋是” 的情况则有些特殊，不能简单地把副词“ 真” 分析为状语，它与“ 是” 并不在同一层次上，分析为限定整个命题的高谓语更为妥当。限定命题的副词“ 真” 要和限定动作概念的形容词“ 真” 区别开来，它们在线性组合上都是在动词前，但仍有不同。形容词“ 真” 限定概念位置相对灵活。和“ 是” ０２１连用，可以在“ 是” 前，也可以在“ 是” 后， “ 是” 是判断动词，如（８） “ 他真是你老师 ” “ 就那么回事，我叫老师张口就来，这世道上老师也太多了。 ” （王顽）（９）你大概是真有病，别人不都在说话吗人家也没有说谎。（郭谎言）副词“ 真” 限定命题位置固定，只在谓语动词前出现，跟“ 是” 连用时，只在“ 是” 前出现， “ 是” 是高谓语，如（１０）我那个老婆硬就硬到底，给我几天后脑勺看那是常事，所以你现在问我他长什么样我还真说不上来。我说你都会以为我是瞎编的，她现在索性用英语骂我了，就为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，我真跟她急过几次。（王过）（１１） “ 你甭理她。 ” 方方私下劝我， “ 这姑娘已经完了，不要脸了你能怎么办。 ” “ 我没事。 ” 我笑着对他说， “ 我才无所谓呢。 ” 我真是从不跟吴迪执气，她爱说什么说什么，爱怎么踩乎我踩乎我，我不吭气，或者跟着笑笑。（王一）从与动词结合的紧密程度来看，形容词“ 真” 限定概念与动词结合更紧密，中间没有其它成分，限定命题则不然，副词“ 真” 和动词之间还可以有其它成分，试比较（１２）ａ．我真是从不跟吴迪执气（命题）ｂ．真没有动手（命题）我是从不跟吴迪真执气（概念）没有真动手（概念）在副词“ 真” 限定命题的句子中，动词后面常常出现动态助词“ 了” ，而“ 了” 是和动词（动词词组）组合在一起，不是和“ 真Ｖ ” 组合在一起，如（１３）要是真追上了，你还能把他拽回来（张绿） “ 真追上了” 的结构分析是 “ 真＋追上了” 而不是“ 真追上＋了” 。因此，副词“ 真” 限定命题，后续成分不只是Ｖ，而是ＶＰ，它虽在句法位置上处于句中，但在语义上是属于全句的，是高谓语，表示说话人主观上对命题是否真实所作出的判断。二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的语义、语用分析（一）副词“ 真” 的语义功能主观评价在语义上，副词“ 真” 具有表示定性的主观评价功能。现代汉语词典对形容词和副词“ 真” 的解释是 “ ①（形）真实（跟“ 假、伪” 相对） ②（副）的确；实在” 。副词“ 真” 的评价功能与形容词“ 真” 的分类功能有共同的语义基础，即“ 真实” ，所不同的是它的“ 真实” 没有“ 假” 做客观验证，是一种主观“ 真实” ，表明说话者对事物性质、自身情感的肯定。这种肯定能消除由于边界模糊带来的认识模糊，反映的是说话者对事实真实性的态度及对事件的确信程度，具有传信功能，因此副词“ 真” 不仅是对客观事实的肯定，而且是肯定的加强。这种“ 加强” 是说话者主观态度的强化，不是客观对象本身程度的强化，表现在语气上，就是副词“ 真” 主要用于感叹句，即使是陈述句，语气也较一般的陈述句强烈。在这里，有必要分析另一种观点，即认为副词 “ 真” 是程度副词，表程度的加深。这是一种错误的认识，在这种错误认识的指导下，副词“ 真” 和 “ 很” 区分不清，留学生就会造出诸如“ 他是个真好的人” 之类错误的句子。的确，从例子上看，我们不难发现，副词“ 真” 几乎都能被“ 很” 替换。但“ 很” 替换副词“ 真” 后，明显语气减弱，也就是说“ 很” 不具有主观评价功能，只是一种客观陈述。并且，反过来， “ 很” 的位置不能全被副词“ 真” 占据，这一点的突出的表现是含有副词“ 真” 的谓词性短语，基本上只能充当表述性成分谓语和补语，而不能充当修饰性成分定语和状语［８］５２。如（１４）今天鸽子飞得真高啊（曹禺北京人） 那只飞得真高的鸽子那只飞得很高的鸽子导致副词“ 真” 和“ 很” 语气和句法功能差异的原因是语义上的。句法功能的重叠反映的是语义的重叠。它们都跟“ 量” 的概念有关，副词“ 真” 要求组合对象是无界的，连续的，从量的角度说就是不同“ 质” 之间量的界限不清， “ 很” 则要求组合对象有量的变化。同样，句法功能的差异反映的是语义的差异。不同“ 质” 之间量的边界模糊，但是核心是明确的，副词“ 真” 肯定的正是这个核心，关注的是“ 量变的质变” ， “ 很” 则关注相同“ 质” 内部量的级差。简单地说，它们语义的根本差别是副词 “ 真” 是“ 定性” ， “ 很” 是“ 定量” 。试比较（１５）朋友们都说这面好吃，不对，是非常非常好吃①。 朋友们都说这面好吃，不对，是真好吃。１２１ ①统一方便面电视广告词，转引自沈家煊．不对称和标记论［Ｍ］．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，１９９９第６７页。从“ 好吃” 到“ 非常非常好吃” 有量的级差，能构成量的否定，第一句能说。“ 真好吃” 不表示程度，从“ 好吃” 到“ 真好吃” 没有量的级差，不能构成量的否定，它们的性质一致，更不能构成质的否定，所以第二句不能说，它们只能说成“ 好吃，真好吃” ，表示肯定加强。这是副词“ 真” 表示主观态度加强，不表示客观程度加深的很好的说明。（二）副词“ 真” 的语用功能说话人的视角这表现在两方面第一， “ 真（副词）Ｘ ” 是句中的非事实成分，表明说话人的观点和态度，因此，在事件的叙述中，事件过程在时间上的连续性会在“ 真（副词）Ｘ ” 这儿中断。如（１６） “ 好吧，把电视机放回去。下面该什么词了 ” “ 真差劲儿，看来你们公司没经过良好的职业训练就把你派来了。下边是我爱” “ 真差劲儿，派来了。 ” 明显不是问话的答案，意义上不在问答的话轮之内。第二，除了“ 句子主语” ， “ 真（副词）Ｘ ” 还隐匿了“ 言者主语” 。如（１６） “ （我觉得）（你）真差劲儿” 。“ 言者主语” 有时候会显现出来，如（１７）他想，现在的姑娘真他妈漂亮啊（池来）（１８）我觉得夜晚真是美丽极了。（郭谎）三结语副词“ 真” 的主观性，从形式上看，副词“ 真” 句法位置固定， “ 真Ｘ ” 一般只充当谓语和补语，是句子的表述成分，充当谓语时，副词“ 真” 一般紧跟主语，这符合“ 位置越靠前主观性就越强” 的规律；从语义、语用上看，副词“ 真” 从说话者的视角，表示说话者对客观事实“ 真实性” 方面的主观评价。从 “ 主观性” 的角度，不仅能区分形容词“ 真” 和副词 “ 真” ，也能对副词的内部作出更细致、准确的分析。参考文献［１］吕叔湘．现代汉语八百词（增订本）［Ｍ］．北京商务印书馆，１９９９．［２］侯学超．现代汉语虚词词典［Ｍ］．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，１９９８．［３］张斌．现代汉语虚词词典［Ｍ］．北京商务印书馆，２００１．［４］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纂室．现代汉语词典［Ｍ］．北京商务印书馆，２００２．［５］朱德熙．语法讲义［Ｍ］．北京商务印书馆，１９８２．［６］赵元任．汉语口语语法（吕叔湘译）［Ｍ］．北京商务印书馆，１９７９．［７］史金生．语气副词的范围、类别和共现顺序［Ｊ］．中国语文，２００３（１）１７－３１．［８］张谊生．现代汉语副词研究［Ｍ］．上海学林出版社，２０００．［９］沈家煊．语言的“ 主观性” 和“ 主观化” ［Ｊ］．外语教学与研究，２００１（４）２６８－２７５．［１０］Ｔｒａｕｇｏｔｔ，Ｅ．Ｃ．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ｉｎｇｒａｍｍａｔｉｃ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［Ｃ］／／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ｅｔｙａｎｄ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ｓａｔｉｏｎ．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，１９９５．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ｏｆｔｈｅＡｄｖｅｒｂｚｈｅｎＹＡＮＨｏｎｇ－ｊｕ（ＳｃｈｏｏｌｏｆＨｕｍａｎｅＳｔｕｄｉｅｓ，Ｈｕｎａ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ａｎｄ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，Ｘｉａｎｇｔａｎ４１１２０１，Ｃｈｉｎａ）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Ｉｔｉｓｇｅｎｅｒａｌｌｙｔｈｏｕｇｈｔｔｈａｔｚｈｅｎｉｓａｍｕｌｔｉ－ｆｕｎｃｔｉｏｎａｌｗｏｒｄ，ｗｈｉｃｈｈａｓａｄｊｅｃｔｉｖｅａｎｄａｄｖｅｒｂｆｕｎｃ  ｔｉｏｎｓ，ｂｕｔｔｈｅｒｅａｒｅｃｏｎｆｕｓｅｄｉｄｅａｓａｂｏｕｔｔｈｅｐｒｏｐｅｒｔｉｅｓｏｆｔｈｅａｄｖｅｒｂｚｈｅｎ．Ｂｙｓｔｕｄｙｉｎｇｔｈｅａｄｖｅｒｂｚｈｅｎｆｒｏｍｓｅ  ｍａｎｔｉｃ，ｐｒａｇｍａｔｉｃａｎｄｓｙｎｔａｃｔｉｃ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ｓ，ｗｅｈｏｌｄｔｈａｔｔｈｅａｄｖｅｒｂｚｈｅｎｉｓａａｐｐｒａｉｓｉｎｇａｄｖｅｒｂｆｏｒｓｔｒｅｎｇｔｈｅ  ｎｉｎｇａｆｆｉｒｍａｔｉｏｎａｎｄｈａｓａｖｅｒｙｓｔｒｏｎｇ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．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ａｄｖｅｒｂ；ｚｈｅｎ；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（责任编校游星雅）２２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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